当技术走出象牙塔时

写于2020年8月1日星期六

据多家美国媒体报道，特朗普在7月31日表示，将采取行政手段，要求字节跳动出售TikTok，目前微软正在就收购TikTok进行谈判（此前爆料是红杉）。

我们正在关注 TikTok，我们可能会禁止 TikTok，我们可能正在做一些其他的事情。——特朗普正考虑用“强硬手段”迫使字节跳动将TikTok分拆并出售给美国公司

我认为我们已经走到了2020年的一个最艰难的时候，有甚于18年中兴华为风波。

首先，为什么这次惨遭美国毒手的是TikTok？我本人由于节约时间、鄙视链等等诸多奇怪的借口，从未使用过抖音以及其他字节跳动产品，但毫无疑问，字节跳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。TikTok的开创性在于其推荐算法——有别于传统社交媒体twitter、Facebook和YouTube等等的设计，TikTok不需要用户从包含三五个视频的推荐列表中选择一个，他们只需要向下滑动屏幕，就能自动看到下一个短视频。短视频的感染力远强于文字和图片，尤其有利于普通群众接受。从实践角度来看，几乎各个年龄层面都存在大量TikTok用户，从受教育程度来看，TikTok用户也能占大多数。

此前我了解的关于抖音的报道和批判，主要是有关软色情和不良价值观方面的内容问题，这使得国内有相当一部分“有识之士”（包括我）反感和抵制抖音。然而，我们如此强调抖音的算法模式能给人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，意味着我们也承认抖音在“文化输出”上有巨大的潜力。甚至，目前泛滥于网易新闻等平台的评论区的“廉价”爱国情怀（严格来说，是群众的朴素心情），也可以部分归功于抖音。如果能在十条美女跳舞的视频里插入一条中国的正面宣传，即使只是大妈跳广场舞一类的朴素视频，就能强有力地反击西方国家对中国的抹黑宣传。

为什么特朗普一定要买下TikTok？很有可能是他们真的做不到。面对高科技产品，美国人喊出的口号是“自由市场”。然而，在短视频方面，美国本土企业遭到了惨败，TikTok自从开始运营后，就长期高居Google Play和AppStore榜首，在2019年内，美国用户量增加了98.5%。从技术上来讲，抖音的推荐算法完全被装在黑盒子里，美国公司经过长期的模仿也没能配置出正确的参数。抖音的推荐算法，或许就是我们的利器。夸张来说，TikTok是1840年以来我国在全球取得的最大话语权。

TikTok这次的危机意义重大。字节跳动作为第一批出海并取得了巨大成功的企业，如果轻易地被美国人强抢去，不仅是让资本主义阵营得到了一个强力宣传机器，对于将来的出海企业将会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负面例子。更令我担忧的是，此前印度使用行政手段封杀中国App，有试探美国态度、试图讨好美国的意味。已有印度的先例，美国的其他盟友就很有可能效仿¹。TikTok在这次危机中，失去的可能不仅是美国市场。

考虑到抖音作为一款强力宣传机器，我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出售给美国资本。这是困难的，尽管之前大家的讨论认为，美国人开出的500亿美元价位，低了；但我们今天不向美国人退步，明天有可能字节跳动持有的价值，将会因为特朗普的一纸禁令而瞬间蒸发。更何况由由于早期的风险投资，国人现在对TikTok有多少控制权也是未知数。截至我写下这篇文章时，中国政府表示出的支持还远远达不到当时支持华为的程度。总之，TikTok的处境十分凶险。

先前我给大家介绍过自由软件运动的话题，但是限于时间，没有说到下面这一段。

“自由、开放、共享”口号，是技术社群对抗资本的利器，在软件技术核心领域可以说是取得了辉煌的成果；然而，仅仅到了稍稍外围一些的行业软件领域，自由社群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。通过向有关领域传播自由软件的文化可以化解这一层面的问题。

但是，到了软件技术的生产力属性被更为削弱的领域，特别是文化娱乐产业，想凭借“自由、开放、共享”与资本抗衡几乎成为了无稽之谈。原因在于诸如TikTok等技术产品服务的用户并不了解互联网技术，更别提利用这些技术独特的性质去对抗资本了。同时，资本的其他能力（营销、宣传等等）也是非核心社群无法企及的。RSM早期幻想能够通过普及教育来改善问题，但资本不会轻松地让他在学校传播他的思想，而即使是在有足够技术的社群中，接受“自由、开放、共享”的人实际占比也不大（看起来支持者很多，但中立和反对的人都不说话）。RSM最近给出的解决方案令我很失望，他只是说：这种被资本控制的网络服务，通通都抵制吧。

对于TikTok一事，有人将其定义为“互联网自由化”的失败。“互联网主权”，将像领土、领海、领空一样成为国家主权的一部分。这样说来，美国以“国家安全”为由封禁TikTok，不无道理。（虽然这狠狠打了他们“自由”的脸）。

此前有报道，欧盟正考虑效仿中国，建立一套网络审查体系，以对抗美国的舆论入侵。旧秩序已死，新秩序尚未建立，这是我们的机会，但这条路将会无比艰险。

按照爆料，星期一微软和字节跳动的谈判就会有成果，我们即将见证历史。

心情紧张，没什么文采。

PS: 8月2日报道说字节和微软谈拢了，但懂王又来从中作梗，很迷